绵羊

这篇文章触动了多少为人子女的心


文丨卓美(彝族)乌蒙大草原上的月光每个月圆之时,总忍不住推开窗户看明月,每次也总会用手机拍几张照片。之后,随意左右扒拉几下看看照片的效果。除了感觉此时眼中的明月与这纷纷扰扰的小城有遥不可及的距离之外,内心,再没有过多的感慨。谁的胸膛能容得下异乡第二轮明月呢?三十多年前,在贵州第二高峰牛棚梁子山下的百草坪,有一个名为“坡上牧场”的国营单位,我父母都是坡上牧场的工人。那些年,父亲的工作就是管理牧场分派的一百多只绵羊,羊的增加和减少跟父亲的工资挂着钩,因此,羊自然成了我们一家人的“命肝心”(宝贝)。每天傍晚,从山上放羊回来的父亲总会站在羊圈门口数羊,看看有没有掉队的绵羊。如果少了一只两只,无论晴天雨天雾天,父亲就会披着夜色重返草原深处去找羊。每当那样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和我的姐妹们是如何的期盼一轮明月从百草坪的后方升起来,哪怕是瘦如日子一样的弯月。只要有月光,我们对父亲的担心就会减轻一些。只要有月光,父亲找羊的时间也肯定会缩短一些。相比那些大雾弥漫的夜晚而言,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远去的身影越来越小,继而和草原融为一体,竟然也是一种幸福。如果是皓月如盘的月中,当父亲乘月光远去之后,我们家房后的那片草地就会成为我们等父亲回家的首选之地。因为父亲不让我们跟着去,母亲也只好安慰我们:“不要愁,白天和晚上没有多大的区别,只不过颜色不一样!你爸爸晓得羊掉在哪里的!”我似乎也从母亲的话语中找到了宽心的理由:爸爸不会害怕的,他会把晚上当成白天,他不怕路旁的杨家坟堂,更不会怕云嫦口子夜鸹子凄咧的叫声。但是适得其反,越是不停地安慰自己,我的担心反倒更加严重。当我们几姊妹的担心浓烈到无以复加的时候,一个小黑点就一定会在我们的视线里出现,“爸爸回来了!”我们疯一样地朝小黑点跑去。小黑点越来越高,最后,爸爸身披月光,跟在一只或两只绵羊的身后来到我们面前。那一刻,月光下的乌蒙大草原让人幸福到想放声大哭一场。退休后的父母回到了母亲出生并长大成人的小城里居住,如今都已经是年过八十的老人。而我们几姊妹也都在草原以外的地方成了家,过起了平凡的日子。父母曾经工作过近四十年的牧场已经不复存在,为数不多的第二代牧场人并入了乌蒙大草原风景区。而我们,每每总惦记着回乌蒙草原上去看看,可每次去总有挥之不去的感伤萦绕在心头。在景区入口,明明能清楚看见自家的小红平房,能看清楚弟弟种的李子树,可总会被景区门卫室的那些小年轻,被一根白色的杆子挡在景区之外。谁会轻易相信,咫尺天涯的红平房是我们曾经的家?在那两间半的空间里有我们酸甜苦辣的童年呢?无论如何,我也决不会掏出30块钱来买门票,只是害怕自己身在故乡为异客,害怕自己成为一个没有故乡而一无所有的人。上个月我回了趟乌蒙大草原,去参加儿时小伙伴的葬礼,物是人非的悲凉充斥于心。我在草原上漫无目标地行走,满沟满洼地游荡,曾经洗衣服的地方、曾经的荞麦地和洋芋地我都去看望了一遍。虽然荞麦地和洋芋地被退耕还草,但那些地里的草们还是借着风和我打了招呼。那些来自远方的游客不会知道,我心中、眼中的风景并不是像他们看见的那样简单,再次见到故乡的小草、小花、羊屎疙瘩,我会流泪。入夜,我照例在景区入口不远处的农家旅馆住了下来,晚饭后,照例走进百草坪。夜风拂面,月光如水,百草坪比白天更加宽阔,宽阔到让我感动。“此时万籁无声,冰轮明显”,我这曾经长在深山人未识的故乡,此时此刻深沉之美、内敛之绝美成了她无法言说的意境。只是,当我将目光朝父亲曾经找羊归来的坡上看去的时候,当我看见那几座埋葬了唤我乳名、看着我长大的叔叔嬢嬢们的坟茔,当我看见那两排空空如也的羊圈,我的情绪就不好起来,在这特定的、无与伦比的月光下,我突然间泪如雨下。月光搀扶着我,将我送回了农家旅馆。(作者单位:贵州盘江煤电集团恒普公司)本文责编丨曹建民统筹丨曹建民编辑丨莫群林琳校对丨华成民来源丨南方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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